家兄朱由校

作者:北城二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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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平均温度,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平均,例如十年里有一年比其他九年低十度,那么平均下来就是十年内平均低了一度。

  “如果一百年里有十年比其他九十年低十度,也是平均低了一度。”

  “所以同学们,不要小看这一度造成的影响。”

  六月初一,这或许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按照朱由检的吩咐,燕山第四学府拆分成为了顺天学府和应天学府,对应的便是大明两所最高学历的大学。

  此时此刻,百官们正坐在教室内,而他们倾听的,则是顺天学府生物环境的课堂。

  对于课堂上的种种,所有官员都觉得十分荒谬,如果不是估计坐在第一排的皇帝,齐王,太子几人的话,他们或许早就拍案而起了。

  “我们说过了平均气温不能真正的平均,平均只是一个大区域的笼统算法,那么如果气温过低会怎么样呢?”

  站在讲台上,负责讲课的生物环境讲师用粉笔在木板上画下了一个曲线,并继续说道:

  “放在大明来看,如果整个大明的平均气温下降一度,那迎来的遭遇将会极其恐怖。”

  “比较简单的例子,温度低影响降水会导致旱灾,砍伐树木取暖造成森林减少,植被破坏,一旦遇到降水增加就会是水灾。”

  “过去我大明某些地区十年里九年旱一年涝就这么来的,这也是今日我们的课题“小冰河期”。”

  讲师的话终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对方将大明眼下的旱情和气温扯到一起后。

  站在自己绘画的曲线前,这名讲师绘画说道:

  “这条曲线的浮动就影响着大明上亿人的性命,诸位大人所知道的所有动荡时代基本都和它,和气温有关。”

  “黄巾之乱、永嘉之乱,靖康之乱,以及眼下的大旱等等……这些都是历史上温度相对寒冷的时期。”

  “相比较沿海,内亚区域更容易受到低温影响,牧民们活不下去,就开始抢劫,要想不被抢劫,要么加入抢劫团伙,要么击败它,成为更强的团伙。”

  “这么一来,这群在蛮荒之地里锻炼出来的终极胜出者就会去挑战农耕文明了。”

  “此时由于低温导致农作物减产,农耕王朝也是风雨飘摇,气温平均下降一度的略微浮动,便很有可能会终结旧王朝。”

  “那为什么游牧民族受到影响小?其实就是生产力低下的时候,经济稳定性很差,只要经济崩了,国家自然就完蛋了。”

  “抢劫和破坏远比创造容易,游牧民族抢劫农耕民族,具有行动力上的优势抢了就跑,几乎没法限制,但是重建对农耕文明的经济压力巨大,抢几次就完了。”

  “至于我朝眼下遭遇的低温,按照齐王殿下所著的《气温论》的推理,自天启七年开始,到最少天启三十年的时间里,将是这次小冰期中最冷的一段时间,也是灾情和疫情最严重的时间。”

  “按照上面的推理来说,这次小冰期将会在大约九十一年后结束,但结束不代表是真正的结束。”

  “这次的结束是指大明将会迎来一个小的回温期,按照历史规律,一般是五十年到七十年的时间,而这之后又将会遭遇一个低温期。”

  “最后,我还需要向诸位解释解释,气温每降低一度,粮食减产一成,降雨量降低一成,干旱可能性增加两到三成,蝗灾爆发增加一到三成。”

  “这便是眼下国朝需要面对的危机……”

  说罢,讲师作揖,而朱由检和朱由校也带头鼓起掌来。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这样吵闹的庆祝方式让许多人有些不太适应,但他们还是附和着鼓掌。

  在讲师说完的同时,朱由检也起身走到了讲台上,引得大部分官员纷纷停止了鼓掌。

  朱由检用粉笔描绘了大明两京十七省的本土地图,然后用红色的粉笔绘画出眼下遭遇大旱的省份,末了才说道:

  “孤观测天象,著《气象论》一书,就是想要祛除愚昧。”

  “眼下的大旱,实际是第一阶段的巅峰已经过去,加下来旱情会逐渐减退……”

  朱由检一边说,一边用手擦去自己画上的一些红晕。

  在将所有红晕都擦干净后,他才继续说道:

  “但这说明旱情过去吗?并不是。”

  “正如刚才吴讲师所说的一样,接下来的还有二十一年的艰苦等着国朝。”

  “这第一阶段还有三四年,一旦这三四年过去,第二阶段便会到来,那时整个大明或许需要面对这样的景象……”

  朱由检手中的粉色粉笔一涂抹,当即让几乎整个大明本土的两京十七省都染上红晕。

  “国朝上万万百姓都将遭遇大旱,遭遇洪涝、饥荒。”

  “当然,国朝也会调动旧港,瀛洲的物资、粮食来赈灾,尽可能让百姓活下去。”

  朱由检放下了粉笔,擦了擦手,然后才说道:

  “孤说这些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不想下面的官员遭遇大旱时手忙脚乱,别一个个的贪赃,贪墨官粮,到了要吐出来的时候,除了银子,连一粒米都吐不出来。”

  “国朝要想屹立不倒,需要的便是人心,而人心便是粮食!”

  “只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帮助百姓渡过大旱,渡过灾害,百姓才能和朝廷一起活下去。”

  “世界上哪有什么万世的王朝?不爱民的王朝大多崩塌,天下兴亡和百姓无关,兴亡都是百姓苦。”

  “今日国朝要做的,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业,谁敢有阻碍新法执行,定斩不饶!”

  轰轰隆隆一席话,说的百官们有些头皮发麻。

  说到底,在座的又有几个没有贪污?

  哪怕知道自己没贪不该贪的,但贪毕竟就是贪,这是改不了的。

  更别说,自从朱由检废除“润笔银”和“陋规”后,大家的收入一落千丈的那种落差了。

  谁都看得出来,朱由检这厮是把贪官当做猪在养,朝廷没钱了就杀一批。

  作为士大夫阶级,百官们根本不在乎什么粮食减产,也不在乎什么小冰河,哪怕已经有人和他们说的很清楚了,但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面前的蝇头小利。

  “散了吧。”

  朱由校起身宣布了散会,而百官们闻言则是纷纷退出了教室。

  这会一结束,他们便都要乘车返回京城了,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受朱由检的气。

  倒是朱由检看着他们离去,心里的想法谁也猜不透。

  “弟弟,我们也回京吧。”

  朱由校带着朱慈燃和李定国走到朱由检跟前,而朱由检也微微颔首,四人在骁骑卫的拱卫下走出教室,上了教室门口的马车。

  顺天学府占地三千亩,位于翠明湖畔。

  从此地返回京城,六十余里地,需要轻装乘车大半天,十分不便。

  因此在马车上,朱由校为了自己能方便些,便主动开口道:

  “此地道路崎岖,加上由直通燕山,理应修建一条府道。”

  “哥哥放心,只等军备院的府道修缮完毕,便第二条主修燕山与京城的府道。”朱由检坐在大辂主位左侧回应。

  马车在官道上摇摇晃晃,虽然这种官道已经是多次整平的土路,但对于习惯了水泥路的朱由校来说,还是有些不太能忍受。

  他忍了许久,过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询问:

  “倭寇那边的水泥工厂,何时能投建?何时能反哺朝廷?”

  “已经开始建设投产,不过首先还是内满足它们自己才行。”朱由检安心解释道:

  “眼下金铉在九州和四国,南岛三府建设三百余处水泥场,每场年产三万石,这还只是开始,后续拿下本州府和北岛府、北州府的话,数量可以翻几倍。”

  “到时候只要蒸汽机船成功制造出来,每年大概有两千万石水泥可以支援国朝北方七省。”

  “这么多水泥,可以建造多少府道?”朱由校不免询问,而朱由检略微计算后便回答道:

  “大约……六千余里。”

  “六千里……那也不少了。”朱由校微微颔首。

  六千余里,基本上可以修建一条从京城到济南,再从济南到洛阳、西安,直抵嘉峪关的一条府道了。

  这还只是一年的产量,可以说一个瀛洲的十年供血,几乎可以让大明的北方道路基建基本建设成功。

  算上南方的水泥产量,基本可以实现每年一万四五千里的道路修建。

  尽管折合之后,只有七八千公里,比不得后世那种动辄十几万公里的修建规模,但放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况且,旧港和交趾、瀛洲的水泥只是日后大明水泥的部分产量,真正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南亚地区。

  那里可是有和大明人口相差不大的诸多廉价工人,在瀛洲大明还需要出十文钱一天的工钱,到了那里,恐怕六七文都有人做。

  “诸藩就藩的事情,弟弟都弄好了吗?”

  马车上的朱由校忽的询问,而朱由检微微颌首:

  “基本都差不多了,航线今日开辟,就藩地已经打下来的六藩王,十七郡王都已经前往就藩,估计眼下已经在天津登船了。”

  “诸藩也拿出了一个迁移人口的文册,算下来还是福藩、蜀藩、周藩写的数额最大。”

  “福藩想第一批就迁移一万户,蜀藩想迁移九千户,周藩想迁移七千户。”

  “算上其他已经确定要迁移印度的诸藩,合计第一批要迁移十九万四千六百户,约九十八万人。”

  “嗯?”听到这个规模,朱由校忍不住皱眉。

  他可以容许自家弟弟日后就藩迁移几百万人,但却不想让这群日后在大明附近建国的人迁移几百万人。

  仅仅第一批就要迁移近百万人,这并不符合他作为天子的利益。

  朱由检也看出了朱由校的不情愿,对此他解释道:

  “第一批迁移分为五年,算下来也就是每年迁移二十来万,哥哥不用太担心。”

  “况且迁移这批灾民出去,也是为朝廷减轻负担,还能收获近千万两银子,为国朝牟利,可以一举两得。”

  朱由检的话说的很实在,眼下大明要养几百万灾民,实际上已经养的很痛苦了,如果能早早分出去是最好的,而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强撑。

  强撑到最后,不仅一分银子捞不到,灾民还有可能要被饿死,得不偿失。

  “国朝有这么多银子,还养不活百姓吗?”

  朱由校这种时候有些怄气,尤其是当他今早得知黄龙给国帑输送了价值七百多万两银子的黄金珠宝时,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这或许是一种君主封建专制下的一种短视,对于这种短视,朱由检只能慢慢开导。

  实际上今日对小冰河期的课程解释,并不仅仅针对百官,也是针对朱由校的。

  “哥哥也看了今日的小冰河讲解,说句实话,最迟四年后,国朝还会爆发比天启八年时更为严峻的大旱。”

  朱由检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为了帮朝廷积攒家底。”

  “虽说弟弟全才,但这天象之事……”朱由校还是有些不信,和那群士大夫一样。

  毕竟朱由检口中的小冰河预测,实际上就跟预测国运一样,这让他怎么敢信。

  只是这种话说出来后,他又觉得会伤了朱由检的心,因此便改了改口风:

  “罢了,既然是弟弟说的,那就按照弟弟的想法去办吧。”

  “臣弟,谢过皇兄……”朱由检无奈作揖,而朱由校也不再提小冰河的事情。

  他开始和朱由检聊起了一些关于军备院的事情,时不时又说起了宋穆缇察的事情。

  他想知道洪承畴什么时候可以出兵,不过朱由检还没有得到洪承畴的回复,暂时也不知道洪承畴什么时候能收拾东吁,进而收拾暹罗。

  不过或许是心有感应,在马车抵达齐王府停下,转头送走了朱由校和朱慈燃之后,一匹快马赶在城门关门前冲入京城,将消息送抵了齐王府。

  “殿下,是洪经略的来信。”

  被朱由检派去传膳的李定国拿着军报跑来,身后还跟着杨媛爱和杨如是,以及端着菜肴的宫女们。

  菜肴被一一摆上桌,换了一身道袍的朱由检坐在主位,从李定国手里接过了军报。

  他简单翻阅了一下,总之洪承畴的意思是,攻打东吁可以在云南修路的同时,等待诸藩就藩战争结束。

  因为要打缅甸,最好的办法是水陆夹击,一路从云南的南甸、陇川、干崖出兵,一路走海上进攻。

  两路夹击之下,以东吁东西纵深不足九百里的情况来看,云南只需要出兵九万,海上再出兵六万,十五万大军在三个月内就能拿下东吁的主要城池。

  再往后,由于东吁的地形和民族问题,虽说大明当年三宣六慰的虎威尚在,但也不可避免的要陷入持久战和游击战中。

  洪承畴的估计是两年到四年左右的时间,贼寇会躲在西部山区和东部高原密林之中。

  这种时候明军可以在每年秋夏之际烧山而进,只要保证平原地区的生产,那持久战中就不会落入下风。

  不过,打下东吁后的治理实际上是比较困难的。

  东吁缅甸约有人口六百万人,一共三百多个民族,其中各少数民族均有自己的语言,其中缅、克钦、克伦、掸、孟等族有文字。

  这样的文化属性就决定了,要想用文化来让他们臣服是很困难的,所以必不可免的要上演“赶苗拓业”,“捣毁文化”的手段。

  因此洪承畴给朱由检打了一个预防针,询问他是否要这么做。

  显然,这个老小子是怕背锅,因为他眼下背上的锅已经够大了。

  如果没有朱由检帮忙分担背一些,或者没有朱由检的承诺,他是不敢再继续背下去了。

  面对洪承畴的不安和试探,朱由检朱笔一提,简简单单的一个“准”字呈现军报之上。

  这个字写在了文章的中间,也就是这个字以上的内容朱由检都认可。

  至于下面的内容,主要是修路的困难。

  在滇西扩建驿道为府道,难度很高,这点朱由检早就猜到了,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滇西驿道。

  根据洪承畴的话,滇西的驿道宽不过七尺,窄则三尺,部分地区紧邻悬崖,稍有不慎就是人马皆死。

  朝廷发过去的雷管和火药是不错,然而全部用尽后,也就扩宽了昆明到蒙化府,大理府的道路,不足总里程的三分之一。

  真正困难的是永昌地区和陇川、干崖、南甸、芒市等地区的道路。

  这里的道路,有的还在用汉代的,有的则是在用唐宋时期南诏,大理国修建的,还有的则是在用当年王骥修建的道路,总之这些道路都老旧难用。

  说是扩宽,但难度不比新修一条路简单。

  按照洪承畴的估计,最少需要雷管三十万斤,火药两千万斤。

  折合起来,差不多就是一万两千吨,约等于二千三百多吨TNT当量。

  这火药消耗量,都快赶上大明南北火药局两年的制造量了。

  这也难怪洪承畴说要等诸藩战争打完了,就这些火药,火药局马不停蹄的开工都需要两年才能满足,估计他一边炸一边修路,火药局一边生产才能在三年内搞定道路问题。

  虽然说这条路到时候弄出来,一修能保证西南五十年不变天,但这消耗也确实……

  “两千万斤……”

  朱由检还没吃饭就已经开始头疼了,大明的火药虽然便宜,但这一开口就要两千万斤,哪怕不算工价,单算材料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朱由检稍微算了算,就这材料费都需要二百六十万两,算上人工就三百万两了。

  如果这银子再算上修建道路的部分工人工钱,材料费,那这东吁可以说还没打,朝廷就得投入最少六百多万两银子。

  最主要的还是时间问题,三年后朱由检得准备第二阶段大旱降临了。

  “倒是可以从民间买火药……”

  朱由检摸了摸下巴,要知道民间的火药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严格标准的话,产能还是很可观的。

  大明百姓每年中秋、正旦释放的烟火,其中包含的火药重量都直追千万去了。

  “传令给洪承畴,就说国帑调银四百万两给他,让他承办西南火药局。”

  “另外,顺天、应天火药局每年再各调三百万斤火药给他,剩下的他自己筹备,两年后我要听到他出兵的消息。”

  朱由检把信放到了李定国怀里,而李定国也点了点头,转身拿着信去找曹化淳去了。

  至于朱由检,理清了一些头疼的事情,他算是可以安安心心吃饭了。

  倒是他在安心吃饭的时候,顺天学府的小冰河期说法却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的人以为他是在危言耸听,杞人忧天。

  还有的人则是以为他是为了甩开上天降下惩罚而想的辟谣。

  总之小冰河期降温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们看来,那基本和鬼神之说没有什么区别。

  人如果能预测天象,并且还能一口气预测几十年,上百年的天象,那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神?

  相比较这两种说法,士大夫们更相信,这玩意是朱由检用来收割官员银两的一个借口。

  已经西学东渐的百官们都这么想,那宫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由校和张嫣躺下休息的时候,张嫣都很不安的问了一句:

  “听燃儿说,今日去顺天学府,那里讲习讲的事情和预测类似,万岁您还要让燃儿去燕山学府读书,然后进顺天学府吗?”

  “顺天学府有很多学科,燃儿不会去学那些不着边际的学科的,宝珠你就放心好了。”

  朱由校有些疲惫,稍微拍了拍枕边佳人的香肩,而张嫣见朱由校这样,自己也就不太好说什么。

  只是在她看来,顺天学府教导的东西还是有些危言耸听。

  夫妻二人无声入眠,只是在他们入眠的同时,数百步外的东宫却灯火通明。

  慈庆宫里,朱慈燃正趴在一本《燕山物理》面前翻阅,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和白日里上课时懒洋洋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一幕要是被朱由检看到,估计玉带都会被他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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