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符虎符
李孝恭大怒道:“你们这算是甚么意思?少帅和徐先生是我大唐国的贵宾,皇上的盟友,谁敢冒犯。”
颜历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在宇文伤身后斜倚门旁,好整以暇的道:“结盟大典尚有两个多时辰才举行,一天未结盟,我大唐和少帅国仍处于交战状态,是敌而非友。”
李孝恭双口生辉,凝望颜历,沉声道:“好胆!你是甚么身份,竟以造种口气和本王说话,以下犯上。”
独孤凤发出银钤般的娇笑声,道:“河间王的胆子才真大哩!竟勾结外敌,意图行刺皇上。”
李孝恭色变道:“你说话小心点,休要含血喷人。本王是否忠心,皇上比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和徐子陵只肴颜历、独孤凤的神态语气,知对方成竹在胸,占尽主动和上风,立知不妙。
在宇文伤另一侧的宇文仕及从容微笑道:“河间王既声声忠于皇上,就给我们以行动证明。”
接善右手高举,喝道:“皇上龙符在此,见符如见皇上,李孝恭你给我跪下接令!”
三人目光不由落在他高举的手处,金光闪闪、造型奇特的龙符在灯火映照下闪闪生辉,代表着能调动差遣皇宫皇城内所有禁军御卫系统的最高权力。
李孝恭胸口如受雷殛,脸色一变再变,再无半点血色,往后跌退,如非寇仲和徐子陵左右把他扶着,保证他会坐倒地上。
寇仲厉声道:“我敢以我项上头颅和宇文佳及你豪赌一场,此令符是由韦公公转交给你,而非皇上亲授。”
徐子陵心中暗叹,在场者不论敌友,只他明白寇仲为何有这番话。今晚他们本是胜券在握,现在已完全失去把握胜算。棋差一善,满盘皆落索,他们下错的一子,是不能先一步看穿韦公公是阴癸派在宫内的奇着伏兵,且未能完全掌握韦公公于秘道内与尹祖文的对话。
李渊随身携带的至为关键的两大兵符,龙符可指挥宫内禁军,虎符则指挥外成军系统,龙虎两符,等若控制着李渊在长安宫内宫外两大军系。
魔门的计划比他们急就章的应变远为完美,而事实摆在眼前,韦公公似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扶天子以令诸侯的绝对优势。龙符既可交给宇文仕及来对付他们三人,虎符自应亦落人韦公公手上。唐俭的一万五千大军,说不定正是由韦公公召人宫来,乃章公公和婠婠所拟计划的一部份。他徐子陵虽仍摸不清楚林士宏从秘道潜入宫中的作用,但肯定可巩固韦公公的优势。现在长安的兵权落人魔门手上,其他各系,包括建成和元吉在内,全部只有捱打的份儿,他和寇仲等更不言可知。
而他们的大祸正在眼前发生,一旦被宇文伤、尤婆子等缠上,再涌人李渊的亲卫高手,即使以他和寇仲之能,仍是险恶非常。
动起手来,敌众我寡下,他们不会占得任何便宜。
照情理,持龙符指挥护驾高手和亲卫军对付他们的好应该是韦公公而非宇文仕及,但后者因宇文伤与李渊的深厚交情,投唐后成为得李渊宠爱的大将,当然比韦公公这太监头子更有授命的资格和较合规矩。可是此绝对非为韦公公把龙符付托他的原因。
照徐子陵估计,首先是韦公公认定徐子陵仍是内伤严重,只会拖累寇仲而不能造成任何威胁。其次是韦公公有更重要的事须他亲力亲为,不能假他人之手,而最有可能是韦公公要直接控制唐俭手上的一万五千大军。
寇仲正因此诘般原因,先以说话稳住宇文仕及,而目标却是他手上的龙符,只要龙符落人李孝恭之手,李孝恭比任何人除李渊外更能轻而易举的把禁卫军掌牢手上。
他们并非全无机会,因为敌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寇仲身上,予被误以为身负重伤的徐子陵有可乘之机。
两人心意相通,寇仲几句说话,令徐子陵明白目下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当然!取得龙符后,要杀出延嘉合仍是难比登天,不过这已成唯一选择。
颜历显因对寇仲昨晚予他的羞辱没齿难忘,此时还不有风使尽里,反手取过藏在身后的长矛,大喝道:“谁有兴趣跟你说废话磨蹭!”
脚步迈出,长矛一个回旋,待矛势使足,始往寇仲似扫似劈,实则直棚的猛攻而至,威势十足。
诺人中,宇文家和独孤家两方五人,均对颜历的领先出手视而不见,不但没有半分配合的行动,独孤凤还露出不屑笑意,表现出世家大族高傲身份,根本看不起出身草莽的颜历,一心看他出丑。
只有楮君明、花英这双被美誉“神仙眷属”的夫妻,从左侧迫近寇仲,为颜历押阵。
徐子陵心中一动,扯着情绪仍未回复过来的李孝恭往后撤,并以微妙的动作,向对手显示自己确内伤未愈。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看也不看随手一刀劈往颜历声势十足攻来的长矛,仍有余暇道:“不但不是废话,还关系到你们的生死荣辱……”
“当”!
出乎所有人料外,寇仲漫不经意的一刀,竟命中颜历多次变化的长矛尖处,变成双方硬拚一记。
螺旋劲发下,颜历雄躯剧颤,硬生生被他劈得连人带矛倒跌回原处,“砰”的一声撞在门旁,足足挫退十多步,虽没有吐血,可是脸色立转苍白,可见寇仲随意一刀令他负上不轻的内伤。
连宇文伤和尤婆子两大宗师级的前辈高手,亦为之动容。他们的本意是先让颜历摸摸寇仲底子,看通看透寇仲后始一举而上,击杀寇仲。岩知不但事与愿违,且更感寇仲寓巧于拙,深不可测,刀法已臻圆熟无瑕的至境。看似一刀,却是两刀,第一刀以精巧绝伦的手法化去对手的矛劲,接酋不发出任何声响的一刀才是挫辱颜历的真凶。
褚君明夫妇大感意外,一时不敢冒进,颜历更是说不出话来。
独孤凤对寇仲哂笑道:“你这人真是死性不改,自身难保,还要胡说八道。”
寇仲知道对方动手在即,更画蛇添足,惟恐别人不晓得徐子陵负伤似的横刀护在徐子陵和李孝恭前方,摇头笑道:“若你们晓得韦公公的真正身份是婠婠的师伯,尹祖文是‘天君’席应的师弟,而婠婠刻下正在皇上的寝宫内,当不敢指我胡言乱语。”
宇文伤冷哼道:“这些话你留待到阴间对阎王说吧!”
寒气侵迫而至。
寇仲知他已臻化境的冰玄功蓄势待发,忙道:“且慢!可否先让我交待一件与你老人家有关的后事。”
独孤掌快意道:“寇仲啊!你终于有今天哩!”
宇文仕及则在皱眉思索寇仲的话,闻言道:“快说!”
寇仲叹道:“我们不但没有杀死宇文化及,还让他为贞嫂殉情自杀,双双合葬于惟我知道的秘处,陪葬品有侯希白为贞嫂昼的肖像画。”
宇文伤愕然道:“你在胡说甚么?”
宇文仕及大讶道:“贞嫂!你们说的是否贞妃?”
寇仲苦叹道:“贞嫂以前在扬州卖菜肉饱子,是我和小陵的恩人,我们第一位的娘。唉!想到她,甚么仇恨恩怨都消解了,若非为她,我们怎会触怒小师姨傅君穑,惹怒师公。凤小姐与墙姨相熟,该知我所言属实。”
独孤风冷笑道:“原来英雄一世的寇仲竟会摇尾乞怜,死到临头便随处套交情,现在牵涉到的是我大唐国的兴亡,任你舌灿莲花,仍是难逃一死。”
李孝恭待要说话,却被徐子陵阻止。
寇仲声调忽变,变成丑神医莫一心的神态语气,道:“老夫人的哮喘病,正由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间协作大调,祸及肺经,经年累月下,罹此疾患。”
这番话是他当日为尤楚红诊病时说的,难得他一宇不漏,重说出来。
独孤凤一声尖叫,花容惨白,瞪着寇仲,露出不能置情的神色,又不住摇头,似乎要令自己相信这不是真的。
独孤峰和尤婆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颜历勉强站定,戟指寇仲,喝道:“不要听他妖言惑众,咳!”
寇仲大笑道:“心虚哩!你这小子既与杨虚彦和烈瑕勾结,不会是好人。你明白我刚才说甚么吗?那到你插嘴。”
楮君明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少帅可否交待得清楚点,宇文将军手上的龙符,确由韦公公转授。”
寇仲向宇文什及道:“我嬴哩!头颅得保。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魔门伎俩。倘仍不信,可派个人去求见皇上,我敢以人头再赌另一铺,包保见不着龙颜。”
宇文伤道:“少帅勿要危言耸听。”
他的语调变得客气,显是因晓得寇徐两人非是杀死宇文化及的人,又有安莽之德,仇恨之心为之大减。寇仲是情词恳切地说出与贞嫂的关系,兼之宇文伤和宇文仕及清楚贞嫂的出身来历,更知道寇仲非是借这种事求情着,故大增寇仲的可信性。
徐子陵于此时插口道:“唐俭的人入宫换防,是否由韦公公代传皇命诏书?”
李孝恭道:“确是如此。”
寇仰道:“现在事情变得作常简单,我们制住颜历这小子,再由你们派出一人往见皇上,事情自会水落石出。我不是危言耸听,如让魔门奸计成功,你们不但在长安再无立足之所,后果还不堪设想。以魔门一贯心狠下练的作风,必会挟持皇上,然后把所在反对势力连根拔起,独孤家和宇文家正是他们的眼中钉。”
独孤凤皱眉道:“这样做对你寇仲有甚么好处?”
寇仲从容笑道:“好处非常大,首先我不用当甚么劳什子皇帝,一切由世民小子代劳。其次是我有机会率领天下最强大的正义之师,与颉利那家伙一决雌雄。不瞒诸位,你们不要以为可吃定我们,事实上陵少没半点儿伤,若他攻你们不备,再由小弟配合,大有机会夺取仕及兄手上的龙符,不信让陵少表演一下。”
话犹未已,徐子陵从他旁闪出,展开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倏忽间现身宇文仕及左侧,手往宇文仕及抓去。
宇文仕及那想得到徐子陵身法迅疾至此,骇然下往旁移开,无力反击。
宇文伤终是一阀之主,临危不乱,双掌推出,冰玄劲发,眼看击中徐子陵,岂知徐子陵逆转真气,改变势子,一个旋身,来到颜历前方,颜历大吃一惊,勉强举矛,徐子陵与他乍合倏分,当他退返寇仲身旁,颜历颓然坐倒,被他点中穴道。
众人无不动容,包括寇仲在内。
宇文伤更是难以相信,他明明击中徐子陵,竟被他一个旋身完全化掉,如此武功,确是骇人听闻。
寇仲意气飞扬的道:“看到吧!我们是本着以和为贵的立场,才和各位说这么多话,若秦王登位,不但立即天下一统,和平降临,出现长治久安的局面。你们独孤和宇文两家因立下大功,继续倡盛。告诉我,当今之世,谁比秦王更有资格当皇帝?”
李孝恭正容道:“少帅此来求见皇上,是要劝皇上悬崖勒马,避免明天宫廷惨变。”
寇仲暗叫惭愧,直至此刻,他仍是一心要荡平建成、元吉,李孝恭想的实是一场误会。
尤婆子干咳一声,道:“老身不是怀疑少帅的话,即使韦公公有婠婠协助,要像现在般不动声息的制住皇上,仍是没有可能。今夜情况特别,皇上和我们均提高警觉,带刀亲卫半步不离,他们是韦公公无法收买的。只要有打斗声,守在四周的亲卫会蜂拥驰援,韦公公绝无机会。”
寇仲问道:“皇上有上床就寝吗?”
宇文伤道:“我亲自把皇上送到寝室门外,然后由亲卫重重把守,如非皇上召见,韦公公亦不得其门而人。亲卫之首是李凡,为人精明谨慎,不会轻易受骗。”
寇仲抓头道:“这确教人难以明白。”
他的态度大得褚君明夫妇好感,花英代他想道:“今晚陪侍皇上的又非尹德妃,他们该没法取得军符。”
只听她这两句话,晓得她的心靠向寇仲一方。
今晚寇仲可说出尽浑身解数,动之以情、陈之以利害、慑之以威。徐子陵的配合当然重要,更关键处是种善因得善果,以往的善行在此时此地得到回报。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今晚是那位贵妃侍候皇上?”
独孤凤仍呆瞧着寇仲,梦呓般道:“是皇上新纳的宠妃清贵人,我曾彻底搜查过她,一切没有问题。唉!如今你说甚么奴家也相信你啦!”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白清儿!”
宇文伤、尤婆子、独孤掌等全体动容。
寇仲拍额叹道:“千算万算,却算漏她。”接着把她的长相扼要形容出来,解释清楚她的出身来历。
尤婆子霍地起立,叱道:“我立即去看个究竟。”
宇文伤道:“且慢!”
众人愕然朝宇文伤瞧去。
宇文伤沉声道:“仕及,把龙符交给少帅。”
宇文任及犹豫道:“这个……”
尤婆子向宇文伤竖起拇指,赞道:“做得好!少帅肯以德报怨,我们还有甚么信不过他。河间王更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可以怀疑之处。”
转向宇文仕及喝道:“还不照你爹的意思办。”
宇文仕及猛下决心,大步踏前,双手把龙符递予寇仲。
寇仲哈哈一笑,接过龙符,看也不看的递与河间王,道:“我代秦王深切感谢各位,我们为的是天下苍生,中上荣辱。首光我们要弄清楚现在的迫切处境,然后采取最适当的策略,到寝宫救驾。河间王请主持一切。”
河间王肃容道:“接令!”
宇文伤道:“救人如救火,凭我们的实力,那到魔门的魅魑妄呈威风。”
寇仲哈哈笑道:“给阀主提醒,我的计划立即提成,先让我们不动声息把寝宫重重围困,再与李凡联系,就那么硬攻进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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