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记

　　复生的天公活动一下身躯，从前自己体内那磅礴无穷的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凡胎肉体，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

　　而且，秦牧和天阴娘娘在为他塑魂的时候，顺带着给他补上一个神魂，又增添了七魄。

　　这神魂并非鸿天尊，而是用天阴之道造的魂，还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意识。

　　他从前是古神，只有三魂，没有七魄，而今多出了七魄，让他有些好奇，还没有习惯七魄。

　　从前他是先天神圣，最为强大的古神，高高在上，即便是分出化身也是在天上飘着，很少落地。

　　现在，他的双脚落在地面上，脚踩着泥土，从脚掌和脚趾传来的触感让他有些好奇，弯下腰伸出手在脚趾头间扣了扣泥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味道。

　　天阴娘娘露出嫌弃的表情，并没有遮掩。

　　不远处的洛无双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哲华黎的眼珠子却险些要瞪了出来，屠夫和田蜀天王对视一眼，各自笑了一下。

　　天公笑了笑，伸出手掌，细细打量自己的五指，又细细看自己的掌纹。

　　秦牧催促道：“道兄，土伯还在等着你呢。”

　　天公这才回过神来，向两人躬身称谢，又向屠夫等人躬身称谢。

　　屠夫问道：“天公从神圣化凡，感觉如何？是否有失落感？”

　　“有失落感。”

　　天公也不隐瞒，道：“从前我的力量太强太大，现在只剩下天魂地魂的力量，肉体凡胎与凡人无异，自然是有些失落。太易告诉我，我会摆脱天道束缚，我以为我会超脱，向他那样成道，不曾想到头来是这种超脱。”

　　屠夫道：“你从前高远，但高不出天道，现在化凡，才有了超脱的可能。”

　　天公笑道：“或许吧。”

　　田蜀天王站起身来，道：“天公，我送你前往幽都见土伯。”

　　天公跟着他，两人走出天阴界，田蜀打算开启承天之门，秦牧跟上来，道：“天王，幽都要杀我，我去不了幽都，你帮我看看幽天尊的伤势如何。我这次前往祖庭，请我家大人前往幽都，为幽天尊疗伤，还请天王接应一下。”

　　田蜀称是，问道：“天公已死，天道归十天尊所有，十天尊修为大进，必然会对无忧乡形成莫大的压迫。我恐怕无法留在幽都太久，接了延康药师之后，我便要回无忧乡了。”

　　秦牧迟疑一下，道：“久居无忧乡并非良策，十天尊一时间无法攻入无忧乡，并不代表将来不会攻进去。破虚空桥对而今的十天尊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月天尊跟随开皇前往无忧乡，坐镇那里。”

　　田蜀感慨一声，道：“他们已经未雨绸缪，做好准备。虚空桥易守难攻，十天尊想攻克那里，不会比攻打玄都容易。”

　　他带着复生的天宫走入承天之门，消失不见。

　　秦牧目送他们远去，看着走来的屠夫、哲华黎和洛无双等人，向三人躬身施礼，道：“劳烦诸位不惜性命与我一同参与此战，牧心中感激不尽！”

　　哲华黎和洛无双急忙还礼，洛无双正色道：“道义所在，没有劳烦之说。天尊尚且奋不顾身，何况我们？”

　　哲华黎抚摸着妖刀，嘿嘿笑道：“我与龙牙算是过了瘾，天尊都砍过了，这辈子总算有可以向后代吹嘘的资本了！”

　　妖刀龙牙很是舒适，饮了天尊血，让这口妖刀也在成长。

　　屠夫走上前来，道：“你自己多加小心。以后倘若再要砍人，叫上我们。”

　　秦牧重重点头。

　　三人大步离去，哲华黎回头，挥手道：“记得叫上我们！”

　　秦牧哈哈大笑，目送他们远去，等到他们身形消失，秦牧这才道：“我们走吧。”

　　“好。”

　　他身边传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却不见声音主人的身影，只能看到秦牧的脚边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还有一个影子。

　　幽都。

　　田蜀将天公送到土伯眉心处，立刻前往天齐仁圣王府求见幽天尊，查看幽天尊的伤势。

　　土伯眉心平台的大殿中，天公的身材相比土伯的元神，那就显得太矮小了，只得仰头看着自己这位道友。

　　“你超脱了，解脱了，我很羡慕。”

　　土伯面色平静，眼中却有火焰闪动，道：“你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了，有三魂，有七魄，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道路，喜怒哀乐言行举止都不必被大道所操控，我不知何时才能像道兄一样获得解脱。”

　　天公道：“我而今可以感受到人间百味了，不知不觉间对天道的领悟又高了一层，从前我是天道化生，掌控天道，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不是了，反倒领悟更深，一得一失，竟有光怪陆离之感。”

　　土伯欣喜道：“你离成道又进一步。既然如此，那么我请道兄前来的用意，道兄应该可以猜到吧？”

　　天公笑道：“生前作恶，死后算账，这是幽都的规矩。天公死了，须得死后清算一下天公生前造的孽了。土伯公正无私，请我前来为的应该就是此事。”

　　土伯肃然道：“鸿天尊在玄都一战，杀生无数，死在他手中的性命数不胜数，玄都的亡灵怨念滔天，依幽都律法，当拿下他责罚受苦，以洗他身上的冤孽。鸿天尊已死，鸿天尊与道兄虽是一体，却是不同的魂，因此请道兄前来问一问鸿天尊的案子……”

　　天公摇头，坦然道：“道友不必偏袒我，我是我，鸿天尊也是我，玄都之战死难者众，不计其数，都应该算到我的头上。我愿受罚。”

　　土伯迟疑道：“你现在是生者，幽都很少惩罚生者……”

　　天公道：“但也曾经惩罚过生者，我的罪，让我来承受吧，不要让你为难。”

　　土伯点头，唤来一个鬼王，道：“玄都死难者形成无边业火，还请道兄去业火里烧一烧罢。”

　　天公起身，跟随那鬼王去了。

　　土伯目送他远去，这时田蜀天王走了过来，看着天公被那鬼王带走，诧异道：“他这是去哪里？”

　　“他寻到了自己的路，去赎罪，也是救赎自己。”

　　土伯看了他一眼，道：“牧天尊在祖庭打开了天地玄门，大抵是要送人过来给幽天尊疗伤。他不能踏入幽都，我送你前去接应一趟。”

　　田蜀天王站在他的掌心，没多久便来到祖庭的幽都所在，只见一座天门耸立，药师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而秦牧却不见踪影。

　　“牧天尊呢？”田蜀问道。

　　“跑了，只丢下这道神通在这里。”

　　药师没有好气道：“风急火燎的，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擞了擞领口，嘀咕道：“这幽都鬼气森森的……”

　　田蜀心中纳闷：“牧天尊才经过玄都之战，这次又风急火燎的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