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记

　　秦牧看到石碑上的字，头脑有些昏沉。

　　凌天尊之墓。

　　凌天尊死了？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和不解，在他看来，即便是天帝死了一茬又一茬，凌天尊也不会死，然而这里却出现了凌天尊之墓。

　　他快步来到石碑前，正欲打量，突然怔了怔。

　　石碑后是一口简单的石棺，石棺平整的放在那里，然而在这个简单的墓葬后面，还有一个石碑，石碑后也是一个石棺。

　　他的目光渐渐放远一些，看到了更多的石碑和石棺，数量极多，密密麻麻，铺满了这个古老天庭的玉京城！

　　秦牧放眼看去，满满的玉京城，无数石棺和墓碑，没有其他建筑！

　　所有的石碑上都写着同样的字：“凌天尊之墓！”

　　他的身后，燕泣翎、慕秋白、天龙王以及天庭的“御天尊”快步走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里的凌天尊之墓太多了，多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些棺椁如此之多，难道每一口棺椁中都埋葬着一位凌天尊？

　　“这些棺椁多半是假的，真正的凌天尊应该安葬在凌霄殿！”

　　慕秋白突然道：“作为九天尊之一的凌天尊，她有资格葬在凌霄殿内！”

　　天龙王当先一步，直奔那里而去，燕泣翎和慕秋白连忙跟上，星犴和那位“御天尊”也自闪身而去。

　　这里只剩下秦牧，身边还有龙麒麟，肩头还有烟儿所化的青雀。

　　秦牧定了定神，取出一炷香点燃了，默默的插在墓碑前。

　　过了片刻，他来到碑后，双手抓住石棺板，将石棺打开。

　　棺内没有尸体，只有浅浅的清水，秦牧怔了怔，将石棺闭合。

　　他来到另一口石棺前，打开石棺看去，这口石棺中也是一汪清水。

　　一口口石棺被打开，他看到的都是清水，没有凌天尊。

　　秦牧固执的打开一口又一口的石棺，然而始终都是清水。

　　凌霄宝殿中传来剧烈的震荡，天龙王的声音无比洪亮，厉声道：“凌天尊的宝藏，谁也休想得到！这宝藏是属于地母元君的！”

　　龙麒麟遥遥看去，只见天龙王化作一头老龙，巨大的身躯盘绕在凌霄宝殿外，龙躯将整个凌霄宝殿包围，麾下的那些半神站在他的身上，与燕泣翎身边的侍女相争。

　　那些侍女的修为实力竟然无比强横，挡住了天龙王。

　　而在殿内隐约可见几个身影闪电般来去，却是“御天尊”、燕泣翎、星犴和慕秋白正在厮杀，争夺凌天尊的宝藏。

　　“教主。”

　　龙麒麟小声道：“咱们不过去吗？他们好像有所发现。”

　　秦牧又移开一块石板，石棺中还是一汪清水，很浅很清澈。

　　他怔怔出神，玉京城中还有无数凌天尊的石棺，这些石棺数量实在太多，一一查看，只怕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月。

　　星犴、燕泣翎等人选择直接前往凌霄宝殿，的确是最佳选择，凌天尊作为天尊，地位极为崇高，她葬在那里也是理所当然。

　　而玉京城中的棺椁多半都是疑冢。

　　“我们或许也应该去凌霄殿看一看，她或许真的葬在那里。”

　　秦牧直起腰身，这时，他听到了当当的敲打声。

　　秦牧怔了怔，敲击声并非是神通，而像是凿山石发出的声音。

　　凌霄殿，众人的争斗还在继续，秦牧却循着那声音走去。过了片刻，他来到玉京城外，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拆这片天庭的宫殿，将石料取下来，用斧凿来劈砍石料，做成一口口石棺。

　　秦牧来到这老者身后，默默注视，只见这老者手脚很快，不久便打造了一口石棺，然后又在那里凿碑，在石碑上刻着“凌天尊之墓”的字样。

　　那老者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一直默默的做着自己的活儿，他的身边已经有很多石棺和石碑了。

　　过了良久，那老者停下歇息，抬头向他看来，道：“是牧天尊吗？”

　　秦牧看到他的眼睛完全是白色，没有眼瞳，他是一个瞎子。

　　“长老如何知道是我？”秦牧问道。

　　“秦天尊已经来过这里，大概是三万多年前，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那老者放下斧凿，道：“秦天尊来祭拜一番，然后便走了。凌天尊让我布置这个墓葬，只有两个人才能进来，他们便是秦天尊和牧天尊。这两位天尊可以凭借他们的天尊令进入此地，秦天尊已经来过了，那么你只能是牧天尊。不过，你还带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秦牧定了定神，道：“长老，凌天尊真的死了吗？”

　　那瞎老者道：“死了，但也还活着。她是在完成物质不易的神通时死掉的，但也获得了永生。”

　　秦牧怔然。

　　瞎老者起身，道：“秦天尊来到这里安葬她，吊唁过她，牧天尊既然也来了，那便也过来吧。”

　　他用锁链拖着一口口石棺向前走去，秦牧跟在他的身后，却见这老者向天河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天河边。

　　瞎老者放下石棺，道：“她快要来了。”

　　秦牧站在河边，天河波光粼粼，过了不久，一个女子从天河上飘来。

　　秦牧突然一颗心莫名的抽搐起来，很是心痛。

　　河面上飘来的女子豹裙草鞋，头上插着一根桃木发簪，正是凌天尊，已经没有了气息。

　　“师尊，魂归来兮——，弟子来安葬你了！”

　　那瞎老者下水，拦住凌天尊的尸体，秦牧也跳到天河中，与他一起将凌天尊的尸体请上岸。

　　他们将凌天尊的尸体放在石棺中，过了片刻，凌天尊化作一汪清水。

　　秦牧怔了怔。

　　那瞎老者似乎看不到这些，盖上石棺，继续坐在天河边等待。

　　又过了不知多久，河面上又飘下来一位凌天尊，豹裙草鞋。

　　秦牧怔然，那瞎老者已然再度下河，道：“师尊，魂归来兮——，弟子来安葬你了！”

　　秦牧也连忙下河，这具凌天尊的尸体被送入棺椁中，再度化作清水。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迷茫。

　　瞎老者默坐在那里，又过了不知多久，河面上又飘来一个凌天尊。他们再度将凌天尊安葬，然而同样的事情发生，凌天尊又变成了一汪清水，仿佛他们捞上来的不是凌天尊的肉身，而是一片河水。

　　他们在这里等了不知多久，那些石棺中也各有一个“凌天尊”，瞎老者拖着石棺向玉京城走去。

　　城中已经被放满了石棺和墓碑，老者把这些石棺拖到城外，将石棺放整齐，墓碑深埋，竖得笔直。

　　秦牧跟着他，向这些空棺祭奠一番，又跟着这老者来到他采石的地方，看着这老者提着斧凿，继续叮叮当当的打磨史料。

　　过了片刻，秦牧终于忍不住，问道：“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瞎老者放下斧凿，瞎眼怔怔出神，过了片刻，道：“老师一生研究道法神通，向来独来独往，很少有朋友。她收我为弟子，多半是觉得孤独无聊。我是上皇年间的人，拜她为师后，追随她修行，知道老师没有几个友人，不过她却经常提起两个人，两个在龙汉初年突然出现，帮助她的两个人。”

　　秦牧心中一暖。

　　这两个人是他和开皇。

　　“秦天尊和牧天尊，是她经常提起的人，她想寻到他们，却始终无法寻到。”

　　瞎老者又再度提起斧凿，继续敲敲打打，道：“上皇时代很长，她没有在上皇时代寻到这两位天尊，她忍不住了。她的神通已经快要完成了，而且天盟扶持的上皇天庭也取得了胜利。我还记得那一天，是地母元君死亡之后，她截取了天河，施展出她的神通。那一天……”

　　敲打声停止了。

　　秦牧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天盟扶持的上皇天庭取得了胜利？

　　什么胜利？

　　是铲除了北上皇天庭吗？

　　天盟扶持的天庭，是南上皇天庭吗？

　　“那一天，天河断了，老师站在天庭上，用她的神通让天河的物质静止，甚至还原到远古的状态，前进到未来的状态。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在岸边，看到天河上突然升起了迷雾，老师处在迷雾中，与迷雾同化。”

　　那一天，元界发生剧变。

　　浩瀚的天河突然断流，这条漂浮在天空中的河流少了一大截，从世间消失。

　　而南上皇天庭也因此不稳，遭到了域外天庭的打击，那是一次覆灭性的打击。

　　“那么我们所身处的天庭，是南上皇天庭吗？”

　　秦牧突然打断他，问道：“那么，凌霄宝殿中安葬的是谁？”

　　“自然是上皇天帝。他为了保护凌天尊而战死了，我将他葬在凌霄宝殿中。”

　　瞎老者继续道：“上皇天帝，他也是天盟中人，他是另一位天尊的弟子。历代上皇，都是天尊弟子。然而南上皇天庭的覆灭，并非是因为老师的神通，而是天盟的背叛。”

　　凌天尊施展神通，与迷雾同化的时候，天盟的背叛导致了南上皇天庭被攻破，黑暗降临，凌天尊从迷雾中再现。

　　而这时，恐怖力量突如其来，那是一尊伟岸的身影，杀入迷雾中，直取凌天尊。

　　南上皇天庭败了，只剩下一个废墟。

　　“后来，我看到了河面上飘来老师的尸体。”

　　瞎老者取出一块令牌，那是凌天尊的令牌，涩声道：“我打造了这个墓葬，留下了只有秦天尊和牧天尊才能解开的机关。”

　　秦牧看向那块凌天尊的令牌，凌天尊的令牌与他的令牌大小相同，瞎老者是依据这块令牌来设计机关。

　　“那么，你为何说她还活着？”秦牧突然问道。

　　瞎老者放下斧凿，用锁链拖着棺椁向岸边走去，道：“秦天尊来到这里，告诉我，他见到了凌天尊。凌天尊来寻他，与他说了很多事情。”

　　秦牧怔了怔，连忙跟上他，道：“域外天庭是什么来头？域外天庭的天帝是谁？别人不知道，凌天尊一定知道！”

　　“域外天庭的天帝是……”

　　那瞎老者回头，皱成一团的老脸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态：“天盟。牧天尊，是你建立的天盟啊——”